石羈已經能感覺到劍尖破皮的刺痛，八十一道寒芒，毫無偏差的釘在了石羈的每一道命門上。

這就是宗門真正的底蘊，一種讓人難以抗衡的力量。

很多人的笑容中都充滿了期望，期望石羈真正的死去。

這個少年已經讓他們感覺到了危險，這個少年出世一年，就已經能將江湖攪得天翻地覆。

沒有人敢給他時日再成長。

這樣恐怖的人，假以時日，他的力量將無可限量。

很多人都明白這一點。

鐵寒子更是心如明鏡。

對於這種天之驕子，劍之英豪。他也很想讓其能為己用。但是為了他，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過巨大。

石羈雖然在劍法的造詣上能冠絕天下。但他終究還是太過年輕，他沒有絕對的內力，沒有來操縱他絕世劍法的力量。

大氣未成，一切終是空談。

用石羈的未來，來跟南地八門的力量來作比較。

顯然是沒有什麽可比性。

成長，是一個充滿未知的詞。

鐵寒子也沒有時間來等石羈的成長。

一年之後，真正的大戰將會在六劍門爆發，得罪南地八門，無疑於自掘墳墓。

所以在二者之中做一個抉擇，只有選擇讓石羈犧牲。

這也是為什麽鐵寒子在南易遠出手之後，他沒有阻止的原因。

只要是一個人，只要有那麽一點思想。恐怕都能看出來南易遠在將罪行強加於石羈。六劍門的弟子明白這一點，南地八門的掌門也明白這一點，鐵寒子可能會不知道？

可是誰又會出手阻止？

作為犧牲品，石羈並不是頭一個。

石羈的這一劍的確淩厲，但終究還是傷不到南易遠。

一個宗門的底蘊，一個宗門的力量。以現在石羈的實力，想抗衡，還是太過牽強。

六劍門一個衰弱的門派，就能讓石羈無法反抗。可想而知，這若是得罪了南地八門，六劍門將會失去怎樣的力量。

看到此時，也不難理解鐵寒子的為難。

然，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鐵寒子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為了宗門犧牲掉別的性命。

六劍門若有這樣的人，只可能是淚痕劍俠蕭莫行。

劍已經沒入了石羈的身體，但好在沒有刺得太深。

蕭莫行還算來得及時，終是把石羈的性命救了下來。

淚痕上山掠下一道身影，身影一閃，一道寒芒突拔地而起。

直接將這八十一道殘影劍給擊得粉碎。

風吹散了劍影的淩厲，也吹下了石羈的鮮血。全身上下八十一道口子，無一處不再冒著鮮血。

蕭莫行站在了石羈的身前，慘白的臉上寫滿了憤恨。

“蕭師兄！你為何要阻攔？”南易遠大步上前，問道。

蕭莫行雖然飄然而下，但身體的狀況並不好。

毫無血絲的臉上，盡顯疲態。

蕭莫行沒有回答他，而是緩緩轉身，看著石羈，對其一笑，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
石羈雖然有了八十一道傷口，但好在蕭莫行來得及時，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。

石羈一楞，看著蕭莫行充滿善意和關切的笑容，石羈心中的感激，似化為熱淚奪匡而出。

石羈在等待這個笑容已經等待了很久。

當來到自己師父的宗門時，卻要受到如此的排擠，甚至是生命的威脅，他的心已經寒到了極點。

而蕭莫行的笑容，就像冬日的陽光，雖然來得遲了些，卻有一種融化冰雪的作用。

石羈的心如沐浴春風，如桃香拂面。更像是一個身處絕境的人，看到了希望，感受到了溫暖。

這兩種情緒一瞬而來，在石羈的心中仿佛交織。

不過石羈還是選擇了將其壓制。

在體會過這麽多的人間冷暖之後，石羈就已經學會了將自己的感情藏在心中。

石羈微微點了點頭，然後規規矩矩的對其行禮道：“石羈見過蕭師叔，多謝蕭師叔救命之恩！”

石羈的話語中，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波動。

感激也被他淡化，但話中的真摯，卻是蕭莫行能真真切切感覺到的。

蕭莫行聞言，笑容更濃了。

那一刻，他仿佛感覺不到自己身子的疼痛了。因為他已經看到了一個好孩子，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，充滿了驕傲和自豪。

蕭莫行笑著將石羈扶起，揉著石羈的腦袋，嘆聲道：“孩子，你受苦了！你本不該如此的！”

石羈心中的感覺非常奇妙，若不算上次石羈將蕭莫行背回，這則是石羈與蕭莫行的第一次見面。

第一次見面，就算是長輩來摸你的頭，可能你也會感覺到不適。但石羈並沒有這種感覺。蕭莫行給他的感覺是一種非常厚重的感情，這種情感以前石羈只有他父親和他的師父才能給他。

石羈又變成了一個小孩子，變成了一個受人溺愛的孩子。

只不過，這種感覺並不會持續太久。

因為蕭莫行和石羈需要面對的還有很多事情。

蕭莫行沒有回答南易遠的話。

南易遠又逼了過來，直接拍在了蕭莫行的肩上。

這並不是攻擊，但這一掌之力，足以拍碎一張桌子。

蕭莫行並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。

臉上和藹的笑容漸漸收起，換上了一種淡然，十分冷漠的淡然。

蕭莫行開口了，問他道：“他真有罪嗎？”

南易遠立馬回道：“他當然有罪，而且還是……”

“他真有罪嗎？”南易遠的話還未說完，蕭莫行又重覆道。他的話淡漠，卻有一種神奇的魔力，仿佛來自與上蒼對眾生的審判，威嚴而不容欺騙。

“他……”南易遠又開口了，但這次的聲音顯然低了很多。

“他真有罪嗎？”蕭莫行猶如梵音鎮魂的話又開口了。

南易遠再也受不了這種口氣，這種聲音了。

這根本就是審判，他再難說一句違心的話。

南易遠改口了，仿佛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，低著頭道：“或許有！”

“或許？呵呵！好一個或許啊！”蕭莫行在冷笑，冷笑間又充滿了悲哀。是一種充滿落寂的悲哀，是一種充滿無奈的悲哀，是一種充滿憐憫的悲哀。

一個人，為了一個或許的罪名，就能將人置於死地。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？

南易遠不想再忍受這種煎熬，擡起頭連忙道：“一定有了！他在水下宮殿犯的事，已經不可饒恕了。不信你問修揚。”南易遠把手指向了殷修揚，他能確定的，只有殷修揚告訴他的。

雖然南易遠不敢在蕭莫行面前說謊話，但這並不代表，他就要放過石羈。

南易遠相信，只要是一個人，總會犯錯的。只要犯了錯，他就有抓住把柄的機會。

蕭莫行笑了，充滿寒冷的冷笑。

他慢慢走上臺去。

緩緩的走到了躲在鐵寒子身後的殷修揚面前。

殷修揚那是相當的機靈，見形勢不妙，立馬就躲在了鐵寒子的身後。

蕭莫行在向他走來，他顫抖的身子，就藏得更深了。

然而，這些都是沒有用的。

殷修揚看了看自己的師父，看著他那寬闊的背影，他的膽氣又上來了一些。

已經躲不過，他師父就在此處，想來蕭莫行也不會把他怎麽樣。

蕭莫行緩緩而行，每一步都走得很慢，但卻走得很堅定。

信步而行，卻有踏碎山河之氣。

殷修揚只覺一尊巨大的佛神立在了他的面前，他能感覺自己的呼吸，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。

人山人海的六劍山，此時竟鴉雀無聲。此時天地間最大的聲音，莫過於蕭莫行的腳步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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